批評提供乳母服務的公司是容易的，但乳母 服務的背後，存在的是很多家庭對母乳的需求。母乳，有時是一種奢侈品，而有時，則是生死攸關的必需品。也許我們更應該思考，如何能讓奢侈品不再奢侈，而讓需要必需品的人得到他們所需要的。
說起乳母，形象些的記憶，似乎還是在《紅樓夢》中，寶玉因爲乳母在身邊干擾讓他不爽、而他又無可奈何。末代皇帝溥儀在《我的前半生》裏則以懷念的口氣提到了自己的乳母，說是乳母給了他早年生命中惟一一點的親情和人性。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由於宮裏的規定，說乳母吃鹽對奶水會有影響，所以他的乳母多年來只能吃不加鹽的食物。
也許因爲還是太遙遠了，當乳母這一消失很久的身份再次出現的時候，我們一時還難以確定，如何反應更爲理性。
健康爭議：
正方：家政公司聲明，在挑選乳母的時候進行了嚴格的體檢篩選，因此乳母提供的母乳是健康安全的。
反方：在乳母提供母乳的過程中，有一些不可預知的風險，健康和安全很難保證(高郵法官周曙)。
倫理爭議：
正方：乳母自願提供服務，雙方是平等的合同關係，因此無可厚非。
即使是在過去，也沒有乳母低人一等的說法，很多史實表明乳母很受尊重(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李良玉)。
反方：當地婦聯等機構和專家指責這種服務違背婦女兒童權益，並呼籲抵制。
有專家指出，在當前男女平等的環境下，恢復乳母服務是“對當代婦女人格的一種不尊重”(揚州大學社會學系教授薛平)。
法律爭議：
正方：法無禁止即可行，我國目前沒有禁止乳母服務的法律條款，因此乳母服務是合法的。
反方：衛生部門曾經通過條例，禁止人體母乳作爲商品，該條例應該適用由乳母直接提供母乳的情況。
截止到本文發稿時政府和法律部門還沒有明確禁止提供乳母服務的消息傳出。因此，法律層面的爭議，我們可以暫時不去考慮，留給專業機構和專業人士去做。從健康和倫理層面的爭論來說，大家現在似乎都更多是從乳母服務本身來說，而乳母服務之所以存在的基礎——母乳，似乎卻被忽略了。
作爲必需品的母乳
儘管沒有明說，但乳母服務的堅定反對方，其實是把母乳當成一種奢侈品來看的。由於只有“有錢人”纔有財力去僱傭乳母，倫理上的疑問隨之而生。但這些反對者顯然沒有特別想到另一種情況——母乳是一種生命的必需品。
當初揚州某家政公司最初想到乳母服務，也是來自於一位顧客提出的這種需要：母親有肝病不能哺乳，而孩子卻對奶粉過敏。
專訪
TH：從醫學角度，哪些情況下母親不能哺乳?
陳英：比如母親自身有傳染病、或其他嚴重疾病，以及由於產後抑鬱、焦慮或者過度疲勞休息不好，導致沒有奶，或暫時開奶慢的母親。
陳世紅：母親有垂直傳播的疾病不能哺乳。有些患病的母親，懷孕期間不可用藥，產後需要立刻恢復用藥。這可以說是不得已的情況，因爲她如果不用藥自身健康會受到嚴重影響。
TH：哪些情況下嬰兒必須吃母乳，不能吃奶粉?
陳英：有些嬰兒身體缺少分解奶粉中大分子的酶，容易過敏，所以必須吃母乳。還有一些特殊情況，比如前一陣那個得“苯丙酮尿症”的小孩的情況。
作爲奢侈品的母乳
其實母乳本來是大自然賜予我們的禮物，是生命中最自然的一部分。母乳怎麼就成了奢侈品了呢?據家政公司老闆說，來諮詢乳母服務的主要是“白領”，“特別是一些外資或合資企業的管理人員”。其實，不僅對於白領女性來說母乳成了奢侈品，對於很多低收入人羣來說也如此。2004年安徽阜陽的“大頭娃娃”事件，就凸顯了在農村，很多媽媽將孩子放在家裏、自己出去打工這一社會現實。
TH：你知道的那些不是因爲醫學原因，但不進行母乳餵養的是什麼情況?
陳英：實際上作爲醫生遇到的多數情況不是沒有奶，而是母親並不太想喂，所以遇到困難就放棄了。也有的是母親開奶慢，家人着急，就給孩子添了奶粉，導致孩子不肯吃母乳。其實當母乳餵養出現困難的時候，如果堅持調理，比如說堅持一個星期，一般都能解決。這樣對孩子和對媽媽自己都好。
TH：我們對於母乳餵養的環境是不是應該呼籲一下呢?比如國外就有很多哺乳期的媽媽，上班間隙可以使用吸奶器吸奶，在工作的同時維持母乳餵養。
陳英：其實中國的產假並不短。比如產假一般有4個月，晚婚晚育還有一些額外的假期。另外國家也有哺乳期女性不得減薪的規定。當然規定是一回事，白領女性往往自己給自己很大的壓力，不敢離開自己的工作太久。國外當然有的條件會好一些，但他們也會有說做脫節的地方。而且使用吸奶器也有侷限，因爲只有嬰兒吸吮乳暈才能促進泌乳素分泌，而泵只能把奶吸出來。如果沒有吸吮刺激，母乳很快就會減少以至沒有。只有母親和孩子多一些在一起的時間，才能真正保證母乳餵養。所以希望哺乳期的媽媽能夠多給自己減壓，以孩子爲重。
代理乳母：兩大疑問
即使不考慮乳母是否盈利，在提供和接受母乳的過程中，風險肯定是存在的。有風險，就會令人產生疑問。
1.體檢可以保證母乳的安全、健康嗎?
據說揚州那家家政公司的老闆提出，要爲“奶媽”行業設立行業規範，也是考慮到在乳母服務中可能存在的各種風險。當然最大的疑問，就是母乳的安全性問題。
家政公司負責人說法：“首先奶媽的年齡必須在25歲到30歲之間;文化程度達到初中以上(包括初中);上崗前必須經過嚴格的體檢，包括肝病、肺病等傳染性疾病檢查，還有性病、艾滋病等其他病症的檢查，奶媽體檢必須合格，否則不能上崗。”
陳英：要保證乳母乳汁的安全，一般性的體檢很難做到。在體檢中一般只查肝功和傳染病。但很多其他疾病是查不出來的，比如廣發性結核，症狀非常隱蔽，長期密切接觸會感染，但可能到20多歲纔會發作。如果有經濟利益驅動，乳母即使知道自己有一些疾病，也可能會隱瞞。
陳世紅：家政公司畢竟不是醫學機構，作爲中介機構難以勝任。如果可以提供這樣的服務的話，最好是由醫學機構作爲中介，更加有保證。對於僱主，從自身角度考慮，還是需要謹慎。
2.一個乳母有可能同時給兩個孩子哺乳嗎?
以前，貧困人家的媽媽做了乳母，自己的小孩就放在家裏，只能喂米湯了，這顯然是不道德的，也是乳母服務讓人反感的原因。但據家政公司稱，所有的乳母都將小孩帶在身邊，而且還租了條件很好的宿舍，並且有專門的營養師配餐。
陳世紅：在自然界，一個母親同時保證兩個孩子的需要也是有的，比如雙胞胎的情況。由於乳汁分泌是受“供需關係”影響，開始可能不夠，但慢慢奶量也能跟上來。但是同時給兩個孩子哺乳，乳汁的品質是不是一樣，這個我沒有研究過。而且在經濟利益的驅動下，是否能保證對兩個孩子的公平，也很難說。
陳英：其實真正更需要母乳的可能是那些提供母乳的人。因爲他們的孩子沒有條件吃優質的配方奶，而且醫療衛生的條件比較差。所以世界衛生組織特別強調母乳餵養，是因爲對於處於不利醫療衛生條件下的孩子來說，母乳是他們最重要的健康保證。
出路：母乳庫?
法律人士指出，乳汁作爲人體的一部分，它跟血液是一個概念。血液不能買賣，所以法律人士提出了“母乳作爲一種公開市場上買賣的標的物是否合適”的問題(高郵法官周曙)。只是我們還沒有順着這個思路說下去，對於不能買賣的血液，國家和醫學機構有一套獻血措施以及血液儲藏的設施來保證血液的供給和醫學應用，那麼母乳呢?
TH：請問您怎麼看待母乳庫?在中國有可能實施嗎?
陳英：如果有母乳庫的話，那當然很好。
首先從安全性來說，因爲是專業機構作爲中介，安全性就有了保證。
其次，由於有醫生處方，可以保證適應症，即只有真正需要的人才會得到。
第三，因爲是捐獻，就可以避免由於買賣可能帶來的安全以及健康的隱患。
但國內可能還是很難實行，因爲一般醫院膽子小，怕出事。需要大醫院，有實力，而且還要有資金支持。目前來說，對於我們確實比較奢侈。作爲醫院，原來只關注治病的層面，現在是從治病到預防的轉變。再進一步到關愛的層面，還是比較難的。我們可以關注這個事情，就好像骨髓捐獻這樣的事，如果全社會都關注，那可能實現起來就會快一點。
醫生給媽媽的建議
TH：對於那些考慮乳母服務的家庭，您的建議是什麼呢?
陳英：對於一般母親來說，即使沒有完全的母乳餵養條件，至少也可以混合餵養。
陳世紅：對於孩子對奶粉過敏的情況，可以試試不同的配方奶。現在有一些母乳替代品，去除了導致過敏的成分，即大的蛋白質，對於一些過敏的嬰兒會有幫助。母乳確實好，代用品中缺少人體所需要的抗體，營養也不能和母乳比，但是隨着孩子長大，這種健康上的缺失也不是絕對的不可替代。從安全性角度，還是可以考慮一下母乳替代品這個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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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樑莉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