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快4歲了，我還不知道作爲父親，該是個什麼樣。
當孩子滿我意、可我心的時候，我就溫柔過度。如每天晚上睡覺前，我總和孩子在牀上傻鬧一陣，並充滿感情地啃他那肉肉的小屁股。啃到孩子的小腳丫時，我每每裝出被臭倒的樣子，讓他樂得在牀上直打滾。見我一動不動，孩子就一聲接一聲地叫我：“爸爸哎，爸爸喲。”然後起勁地吻我，賞我一臉的口水。我睜開眼睛，一把抱住孩子，也是一聲聲地輕喚：“兒哎，兒喲。”妻若看到，她一準眼熱：“瞧這爺兒倆，都掉到醋罈子裏去了。”
當孩子有揹我意的時候，我就溫柔掃地，對着孩子大喊大叫。這種情況一般發生在孩子的吃飯問題上。如果大人不管，我那孩子可以一天到晚不吃飯。有的家長對付這類孩子十分了得，管他愛吃不吃，連飯帶菜，一大勺一大勺地硬往嘴裏壓、塞，我以爲那樣做太殘暴了。遇到孩子拒食，我就用力吼他，第一聲，或因我的分貝過高，頭便開始嗡嗡作響;第二聲，或因用過了勁，嗓子便有冒煙感，火辣辣的刺疼;最後，就是想低聲說句“愛吃不吃”的氣話，也無能爲力了。這時，孩子說話了：“爸爸，你的嘴累不累?”
我真的常常不知道該怎樣做父親，我希望放任孩子，卻又在諸如吃飯、喝牛奶、安全等瑣碎事上跟他發天大的脾氣，總希望他完全地茁壯成長;約束過多，乃至每次跟他發過脾氣後，又大加後悔，怕影響他活潑、開朗、健談的性格。這些雞毛蒜皮的事無關大體，孩子上幼兒園後，過過集體生活，做大人的會覺得一天比一天省心。這時，最讓人擔心的就是孩子的身體了。
1999年夏的一天，我正在寫作，突然，從走廊傳來妻的驚恐聲：“棗童，棗童，你怎麼了?棗童!!”我以爲孩子又在搗蛋，然還不待我站起，妻已聲嘶力竭地喊我了：“得勝，你快看看棗童怎麼了?!”我的頭皮一炸，隱約感到一個不祥之兆，急忙跑出去一看，妻已將不省人事的孩子抱在了懷裏。我一把抱過孩子，幾乎就在同時，妻說：“快去醫院!”妻開了門，我們急速從4樓向下衝去。我抱着孩子一邊跑，一邊用大拇指掐他的人中。跑至小巷，我發現孩子的腿在打直，嘴鐵青，牙關和雙目緊閉。那是我一生中最絕望的時刻，絕望得讓我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妻在我前面哭着、跑着。爲便於飛跑，一出小巷，我就把腳上的拖鞋踢飛了。還好，上午10點左右，青年路上的車輛不多——即便是多，我也不顧一切地穿過大街，對面就是妻的工作單位，省紅十字會醫院。
小兒急診在一樓，然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把妻子嚇懵了!她把我引向了二樓。在上樓的時候，我渾身發軟，剛纔抱着孩子那陣狂奔，幾乎耗盡了我的全部體力。最後，我惟有靠精神支撐着，以最快的速度上了樓。一上樓，就聽妻哭着對醫護人員說：“你們快救救我兒子吧!”這時聽有人說：“這是小孟的孩子，快去急救室!”在場的醫護人員都來了，他們還到樓下把兒科主任喊了上來。——吸氧、打針。少許，孩子哭出了聲，我終於又找回了我自己。整個過程，不過兩分鐘。後來知道，這是抽風，屬小兒常見病。
正要準備結束這篇小文，妻帶着孩子從外面回來了，一進門，孩子就說：“魏得勝，我回來了!”一聽，我那個高興呀，來不及存盤，便跑上去，抱起孩子就用鬍子扎他的小臉蛋。我說：“魏棗童，咱倆是好朋友嗎?”孩子說：“是的。”
父親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責任編輯：樑莉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