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媽就是來渡劫的
撰文 | 燕小六
今年33歲的米歇爾·史蒂芬（Michelle Stevens）第三次當媽。
相較於萌軟的寶寶，朋友們更好奇她維持身段的“祕方”：別人生娃腰粗一圈，你怎麼瘦變樣了呢？
要知道，懷老三前，米歇爾買衣服，至少要XXXL。
體重紀錄是112公斤。
生完老三，米歇爾瘦了100斤。
但這並非她的“主動選擇”。懷到第4周，米歇爾開始持續噁心、嘔吐，每天至少要吐50次。
身邊的孕媽媽勸解她，吃了吐、吐了吃，熬過早孕階段就好了。
但米歇爾吐完，吃不下飯、喝不進水。她站都站不穩，兩眼發黑。1周後，她被急救車送進醫院。
100個孕媽媽裏，有3個吐到不能自已
醫生診斷，米歇爾患有妊娠劇吐（Hyperemesis Gravidarum）。這是一種妊娠併發症。
“懷着孕，卻肉眼可見地快速消瘦。而且，一眼就能看出她有脫水症狀，口脣乾裂、皮膚乾燥、眼球凹陷。”英國布萊頓皇家蘇塞克斯郡醫院產科告訴《每日郵報》，米歇爾是其接診過的“最遭情況”，入院初期幾乎沒尿。
多數孕婦會在妊娠早期，經歷一段時間的噁心嘔吐。這被稱爲“早孕反應”。美國婦產科醫師學會的《妊娠期噁心嘔吐指南（2018版）》（以下簡稱《指南2018》）指出，“早孕反應”通常出現在懷孕5-6周出現，8-10周達到高峯，16-20周緩解。
對於多次生產的女性而言，妊娠期噁心嘔吐的複發率爲15%-81%。英國王妃凱特已生育3個孩子，每次都孕吐嚴重，需入院治療。
妊娠劇吐，就是妊娠期極其嚴重、劇烈的噁心嘔吐。我國《妊娠劇吐的診斷及臨牀處理專家共識（2015）》定義之爲，妊娠早期孕婦出現嚴重持續的噁心、嘔吐，引起脫水、酮症甚至酸中毒，需要住院治療。是否需要住院治療，常作爲臨牀上判斷妊娠劇吐的重要依據之一。
《指南2018》數據顯示，妊娠劇吐的發生率約爲0.3%-3%。上海交通大學附屬第一人民醫院產科主任徐先明告訴“醫學界”，中國女性妊娠劇吐的發生率，和歐美差不多。
妊娠劇吐是妊娠早期最常見的住院指徵。它會降低孕婦的生活質量、顯著增加醫療費用，甚至威脅母子安全。情況嚴重的，孕媽媽吐到體重下降、脫水、營養不良，甚至出現食管破裂、視網膜剝離、神經功能障礙等。同時，可能威脅胎兒健康，致低出生體重。若缺少有效干預、治療，還可能出現母子雙亡的慘劇。
從吐到劇吐，干預越早越好
《指南2018》強調，治療妊娠劇吐，要從預防噁心嘔吐開始。因爲，一旦“早孕反應”發展成劇吐程度，控制症狀會變得非常困難。
一方面，越早干預，效果越佳。一項隨機對照試驗顯示，針對既往有嚴重妊娠期噁心嘔吐病史的孕婦，在出現噁心嘔吐症狀開始用藥，能有效預防劇吐復發。
另一方面，部分劇吐孕婦不能耐受口服藥物，也就是藥都吃不下去。同時，由於妊娠劇吐發生於妊娠早期，正是胎兒最易致畸的敏感時期。用藥顧忌較多，要權衡利弊。
米歇爾恰好就是“非常困難”的那種。
整個孕期，米歇爾幾乎都在住院。她無法吃喝，全靠每天輸注大量液體，補充水分。以及通過鼻胃管進食，保證自己和胎兒所需的基礎營養。
米歇爾一度吐到抑鬱，想過流掉孩子。英國《每日郵報》稱，每年有超過1000名孕媽媽因劇吐而終止妊娠。
她咬牙堅持下來。2020年6月4日，小兒子奧利（Ollie）經剖腹產出生。因肺部塌陷，孩子一出生就被送進新生兒重症監護病房。米歇爾也因過於虛弱，轉入重症監護病房進一步治療。10天后，她倆一起轉回普通病房。
“對於輕度嘔吐噁心等早孕反應，可以通過生活細節的調整，比如在沒有飢餓感時少量進食，減少飽腹感，進行預防。”徐先明告訴“醫學界”，他專門錄過一期視頻，講解“如何緩解早孕反應”。
徐先明給出7個具體建議：
第一，選擇蛋白質、碳水化合物含量相對較高的食物，而非脂肪含量較高的，麪包、餅乾是不錯的選擇。
第二，適量進食會起泡或有酸味的食物、飲料，如吸吮姜味棒棒糖，聞聞新鮮檸檬、薄荷或橙子氣味等。
第三，進食後刷牙，不要立即躺下。
第四，睡前，隨零食服用維生素補充劑，不要在清晨服用。
第五，避開生活中那些會讓你感覺噁心的事件、空間或聲音。有的孕媽媽在不通風的房間裏坐不住，聞到強烈氣味或聽到噪音，就會嘔吐、難受。
第六，保證充足睡眠。
第七，不能因爲吐就拒絕吃，而是要試着發現一些你喜歡吃、又不吐的食物。
“通常，綜合採取以上方法，都能大大地緩解、減輕早孕反應。”徐先明表示。
若發展到持續性嘔吐並酮症的妊娠劇吐，孕婦需要住院治療，接受靜脈補液、補充多種維生素、糾正脫水及電解質紊亂、合理使用止吐藥物。此外，即使是劇吐，大部分妊娠結局都是好的，所以孕媽媽們不要過於擔心。
妊娠劇吐或是基因惹的禍？
目前，距離米歇爾生娃已過去1年。但她沒有完全康復，吃東西時仍感覺疼痛，體重一直上不來。康復生和營養師都在幫助她，尋找治療方法。
米歇爾坦言，自己確實想過要減肥，“但肯定不是這麼個減法。”
她還有一點搞不明白。自己此前生過兩個孩子，幾乎都沒吐。怎麼到老三，命都快沒了？
《妊娠劇吐的診斷及臨牀處理專家共識（2015）》指出，妊娠期噁心嘔吐的病因尚不明確。過去有研究稱，妊娠激素、人絨毛膜促性腺激素或雌激素等，可能是引起劇吐的罪魁禍首。此外，以保護女性和胎兒免受潛在危險食物的進化適應，以及潛在的精神狀態和心理傾向等，也可能是誘因。
有觀察研究稱，妊娠劇吐與孕前BMI呈負相關。女性孕前BMI越低，因孕時體內激素水平發生較大變化、代謝率顯著提高，發生妊娠劇吐的可能性就越高。
但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血液學和腫瘤學研究人員瑪蓮娜·費佐（Marlena Fejzo）提出另一種解釋：基因。
1999年，瑪蓮娜·費佐因劇吐終止妊娠。隨後，她運用專業知識、挖掘數據，發現妊娠劇吐在孕媽媽中的差異極大。2007年，她說服美國基因檢測公司23andMe，將孕吐相關問題納入客戶調查問卷。隨後，雙方攜手，分析數千份資料。
瑪蓮娜·費佐團隊使用兩種分析方法，發現“早孕反應”或是源於胎盤形成和食慾相關通路發生改變。但這一過程與通常所指的激素無關，而是因爲兩個基因發生變異：血球生成生長分化因子GDF15及胰島素樣生長因子結合蛋白IGFBP7。
GDF15被認爲可抑制促炎性細胞因子的產生，以促進胎盤形成和維持妊娠。IGFBP7則參與胚胎着牀和脫膜化。“GDF15和IGFBP7的水平會在胎盤形成時上升，在流產前下降。若證明二者與孕吐相關，那‘靶向’這些蛋白、研發藥物，將造福全球孕產婦們。”這一成果於2018年發表在《自然-通訊》。瑪蓮娜·費佐作爲通訊作者寫道。
澳大利亞聖文森特醫院免疫學家塞繆爾·佈雷特（Samuel Breit）認爲這一解釋很合理。他曾領導研究團隊，就癌性惡病質展開研究。部分癌性惡病質患者會出現劇烈嘔吐，伴營養不良、厭食、肌肉消耗等。其研究團隊發現，這部分人的血清GDF15含量非常高。
資料來源：
er who lost 7st 10lb due to severe morning sickness reveals she almost terminated her pregnancy after she was left vomiting more than 50 times a day. Daily Mail
enta and appetite genes GDF15 and IGFBP7 are associated with hyperemesis gravidarum. Nature Communications. 2018 Mar 21;9(1)：1178. doi：10.1038/s41467-018-03258-0
remesis Gravidarum. 默沙東診療手冊
4.美國婦產科醫學會“妊娠期噁心嘔吐指南2018版”要點解讀. 實用婦產科雜誌. 2018，34(6)：421-425
5.妊娠劇吐的診斷及臨牀處理專家共識（2015）. 中華婦產科雜誌. 2015，50(11)：801-8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