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週末回了趟老家，聽親戚講了一個真實故事。
一家生了兩姐弟，姐姐從小承包了所有家務，父母還要動輒打罵。弟弟呢，就是家裏的小皇帝，要什麼有什麼。
姐姐成績好，一直都是班上的前茅，高中畢業後又考上了重點大學。弟弟卻不爭氣，打架、泡妞、賭博，小小年紀就惹了一堆麻煩。
姐姐畢業後，跑業務風吹日曬攢下點錢，在老家貸款買了套小戶型房。這時弟弟搞大了女朋友的肚子，想結婚又沒有婚房，就動了姐姐的主意。
二老把姐姐堵在房子裏，又哭又鬧，一把鼻涕一把淚，求女兒讓出房子。姐姐當然不肯，這房子是她唯一一點依靠了。
二老見軟磨硬泡不行，就開始咒罵：“你個沒良心的，供你讀大學花了那麼多錢，都不肯幫一幫弟弟。”說到最後，母親就用頭去撞門，要死給女兒看。
女兒畢竟心軟，就把房子讓了給弟弟，但說明只是給弟弟借住，產權依舊在自己名下。弟弟就這樣結了婚，搬進了姐姐的房子。
幾年後，姐姐還完貸款，正巧弟弟在外面賭博，欠了一堆債，要債的堵到了門口，二老把積蓄掏空也無力償還，怎麼辦？他們又想起了姐姐，在出租屋樓下堵了她整整一個星期，要她把積蓄全拿出來接濟弟弟。
姐姐說沒錢，二老就去姐姐公司鬧，坐在公司大門口哭：“生了女兒沒良心，要眼睜睜看着我們死。”
姐姐沒辦法，帶着父母走了每一家銀行，把流水全打出來給二老看，二老才相信她是真的沒錢。可沒錢，不還有套房嗎？他們讓姐姐去辦過戶，把房子過給弟弟。
姐姐不肯，父母又一次以死相逼，母親真的就拿起百草枯，當場就要喝下去。女兒又心軟了，給弟弟辦了過戶。
弟弟有了房子，可要債的還在門口啊，怎麼辦？你以爲他們會把弟弟的房子賣了嗎？不，兩個老人，賣了自己住的老房子，幫弟弟還了債。
然後，二老收拾了包裹，又來投奔女兒，沒房子住了，你管不管，不管我就去法院告你……
02
所謂敲骨吸髓，不過如此。
可被至親至愛的人敲骨吸髓，又作何想？
我一個成長在類似家庭的同學告訴我，她恨死她爸媽了，恨死她的弟弟了。
她是家裏的長姐，底下是三個妹妹和一個弟弟。弟弟自然是最小的那個。因爲離我家近，我時常找她一起上學，也曾親眼見過她的家人是怎樣對待她。
那時候，他們家只有一個洗手間，一到早上就排起了長龍。有一回，她先進衛生間洗漱，弟弟就在外面粗暴地踢門，一邊踢一邊罵：“XXX（直呼其名）你給我出來！出來！”
她急急忙忙從廁所出來，年僅七歲的弟弟，竟敢一腳踢在她的小腿脛骨上：“你搞什麼鬼啊！”同學疼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扭頭去找媽媽評理，媽媽是這麼說的：“你明知道弟弟要上學，就不能讓他先上廁所嗎？”
這樣的事當然不是第一次發生，弟弟從來就是家裏的小皇帝，而她呢，做什麼都是錯的。最嚴重的時候，因爲和弟弟搶一張凳子，媽媽把她的耳朵擰出了血。
她恨這個家嗎？恨。可是她更恨她自己，因爲即便這樣，她還是深愛着這個家。
早兩年，她的母親查出得了癌症，她給我打電話，嚎啕大哭。她說，她等了二十幾年報應，報應終於來了，可是報應來了，她就沒有媽媽了。
一個人，被自己的媽媽，傷害了二十幾年。何其痛苦？
03
羅爾事件中，女兒病在旦夕，身爲父親的他，卻依舊不肯賣房子，因爲要留給兒子。
《歡樂頌》裏，樊勝美的父親躺在重症監護室裏，命懸一線，母親卻又哭又鬧又下跪，把女兒往死裏逼，叫女兒去借錢，無論如何，就是不肯賣掉兒子的房子，因爲房子是兒子的。
儘管那套房子，有一半都是女兒出資的。
這樣的故事並不鮮見，每一天都在發生，你只要隨便往老一輩那裏一打聽，他們能向唸經一樣給你念出一大串來。
我的一個朋友生了兩個孩子，頭胎是女兒，二胎是兒子，她對兒子不怎麼上心，對女兒卻是百般呵護，成天不是買裙子就是曬照片。
我們時常打趣道，兒子該不是親生的吧？朋友沉默了許久，才壓低了嗓子跟我們說：“兒子有全家人寶貝着，可女兒只有我。”
原來，她的丈夫和婆家人，都不喜歡這個大女兒，平時總是冷眼相待。孩子在家哭兩聲，一家人都要用歹毒的話來訓斥她，有了弟弟以後更是如此，什麼都淨想着那個男孩兒。
有一回，朋友出差一個星期，回來發現女兒的頭髮都快長蝨子了，一問之下才知道，盛夏的天，竟都沒有人幫她洗澡……
我似乎能理解朋友的那種愧疚，那是一個母親，最無力的自責，她什麼都改變不了，就只能把最好的給她，因爲她在這個世上，就只有她了。
04
寫下這篇文章是困難的，它令我不適。
因爲我也是一個女兒，我也時常會想，如果我出生在那樣的環境，會有怎樣的命運。
成年以後，我無數次感謝我的父母。謝謝他們，視我如珍如寶，沒有讓我受過半分委屈，負過半點氣。
可我也知道，在這片土地上，還有許許多多的女孩，並不如我這樣幸運，她們從小就受盡了冷遇和欺凌。
而這些刻進命運深處的傷痕，竟是來源於自己的至親之人，要怎麼去修補？
我不知道改變這種境況還要多少年，簡簡單單的平等二字，到底還要經歷多少苦與淚，我只想說一句，如果你生了女兒，拜託一定要多愛她一點，好嗎？
她的人生還有漫長的風風雨雨，她也會被人欺，被人騙，也會經歷斷舍離，求不得，漫漫人生，荊棘滿路。
可是，哪怕全世界都欺負她，作爲父母的你們，能不能多愛她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