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小小的心,總是讓我們猜不透。所以我們會擔心,會焦慮。可最後才發現,其實我們的擔心和焦慮是多餘的。其實是長大了的我們,把太多成人世界裏的東西參雜進來了。
孩子的世界沒有那麼複雜,他還是那個孩子。
請一定要站在孩子的角度,感受孩童帶給我們的啓發和驚喜。
這些東西和孩子一起來到我們的世界裏。
這都是上天送給我們的禮物。
可一定要保護好。
早晨的鬧鐘響過,兒子揉着惺忪的睡眼擠進了我的被窩。
這幾乎是他每次在我身邊醒來後都要上演的戲碼,他會半睜着眼睛拉過我的一條胳膊,再把自己圓乎乎的腦袋整個兒枕上去,而軟軟的身體則在我懷裏拱啊拱,拱到最舒服的姿勢後,便一把摟住我的脖子,開始迷迷糊糊地跟我說話。
他有時會跟我說他晚上做過的夢,有時則會說他幼兒園裏的小夥伴。
而今天,他對我說:“媽媽,我想帶好吃的去幼兒園。”
他說:“我就是帶去給老師的。”
我一邊摩挲着他抵在我懷裏的腦袋,一邊問他:“爲什麼呀?”
他突然仰起頭,看着我的眼睛很認真地說:“上一週我沒有去幼兒園,我想老師了。”
上週兒子感冒,確實一週沒去幼兒園,況且他的兩個老師一向又對他偏愛有加,他想她們自在情理之中。
我深深地吻了吻他依然仰着的額頭,算作對他要求的默許。
其實,兒子有今天這樣的要求並不是第一次,我每次基本都會無條件地答應他。
可是在他最初有這樣的要求的時候,我心裏是有過一定的顧慮的。
我不確定,我的孩子柔軟的心意是否會得到真誠的接納。
也不確定,這個小小的孩子所交付的心意背後是否已經有一顆開始甦醒的想要去迎合別人的心。
後來有一次,我有意地問他:“你拿給老師的零食,老師收下了嗎?”
他很簡短地回答我:“收下了。”
我接着問:“那老師吃了嗎?”
正在玩着玩具的他很顯然有些不耐煩:“我不知道,我拿給老師就好了,她想吃的時候就吃了嘛!”
我的顧慮在那一刻就放下了。
送給老師東西的目的僅爲傳遞心意,這種只以愛爲愛的理由的表達,我不再有任何的擔心。
我記得曾看到過這樣一副漫畫:一對父母揚起巨大的剪刀,剪向默默低着頭的孩子後背如蝶翼般繽紛的翅膀,下面配有“你們當初剪斷了我的翅膀,如今卻來責怪我不能飛翔”這行文字。
不知爲何,當初第一眼看見那副漫畫的時候,與配文無關的我首先想到了認可與接納。
孩子身後的翅膀就像他們與生俱來的本性,或許是執拗,或許是良善,或許是羞斂,也或許是頑劣,這些本性原本可以帶領着他們飛翔在塗滿了他們最中意的色彩的天空之下。
可是,最本性的東西卻恰恰是他們未來要步入的成人世界最不被容許的東西。
爲了被認可與接納,他們在無知無覺中學會了迎合那個世界對他們的期盼,於是終有一日將自己美麗的翅膀默默交付到了那個世界無情的剪刀底下。
那是一次漫長而讓人痛心的交付,我正是經歷過盼望被人接納與認可的成長期,感受過那種所做卻不以所做爲目的的虛空感以及掙扎感,才害怕我的孩子走上和我相同的道路。
小時候,乖巧而聽話是成人的世界能給予一個孩子的最大褒獎。
所以我曾極度地渴望着能從父母的嘴裏聽到這樣的評價。
我隱藏了我所有天馬行空的思想,撇開一切讓我感覺難過和委屈的經歷,緊捏着我不知源於何時的隱忍而自卑的個性,認真學習,禮貌懂事,竭力去證明着自己是一個乖巧而聽話的孩子。
可無奈那個時候,不關心孩子內心的成長是我身邊幾乎所有父母的通病。
孩子內心的需求,因爲不那麼重要,所以永遠得不到關注。
於是自始至終我也沒成能爲父母嘴裏乖巧聽話的孩子。
反倒是在一次又一次失敗的證明當中,我把自己丟入了浮躁乖張,沉默寡言,以及更加隱忍自卑的深淵裏。
長大後,我以爲我早已不在意這樣的評價。
可是幾年前,當無意間聽了媽媽對一個親戚說的一句話之後。
已經做了媽媽的我竟然忍不住背過人痛痛快快地流了一次眼淚。
當時她說:“現在想想,我家女兒從小到大其實一直都非常懂事聽話。”
那一句話幾乎解開了我多年來的心結。
孩子是這個世界最敏銳的生物,他身邊的環境接納與認可怎樣的人和怎樣的方式,他們感知得要比成人更加清楚。
我害怕我的孩子在內心還那麼稚嫩的年歲裏,就把自己調整成迎合這個世界需求的模樣。
如果那樣,我寧可他的心沉睡在純真懵懂的自由裏永遠都不要甦醒。
那天起牀後,兒子在他放零食的抽屜裏精心挑了幾樣零食塞進書包,就高高興興地跟着爸爸去幼兒園了,我站在陽臺,一直等着他們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小區後的幼兒園大門裏。
我看到兒子匆忙地朝爸爸揮了揮手,然後蹦蹦跳跳地就消失在幼兒園的二層小樓裏。
我知道,他今天早上肯定會是快樂的,因爲他本是一個容易快樂的孩子,也因爲他的包裏揹着給一週沒有見面的老師帶去的愛意。
至於老師會不會吃,我想對他來說依然沒那麼重要,因爲他的愛僅僅只是以愛爲理由。